一颗糖

Our capacity for love increases with each person we cross paths with

我们爱的能力随着遇见的每一个人增长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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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预警：疼痛&恐慌发作，提及人口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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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好几个小时的休息，另一顿营养丰富的大餐和营养滴液，两次不错的打盹和又一段和Kon的TTK拥抱冷静时间之后，Tim才终于能自己坐起来并且能自由地活动他的四肢。走路和说话要更困难一点，但他决心满满并且最终做到了——尽管还是有点吃力——在短短一天以后。

 

Dick在晚上的时候离开去调查谜语人突然激增的行动（他们不能冒险让城里出任何岔子，特别是现在，在他们手头有这种紧急情况的时候）现在还没有回来，可能是在抓紧时间补点觉或者趁着一个更……白天的时间多联系几个人。吃过早餐之后，Kon和Jay也开始出发去交叉检验他们收集的信息然后向英雄群体广撒网地咨询他们的问题。这就留下Tim一个人。

 

问题在于，没有了直接接进他大脑里的互联网，他其实有点不太擅长自己打发时间。所以，他花了一点时间和Alfred聊天，跟在管家屁股后面想要帮他做一些日常家务活。但悲伤的是，他很快就累到帮不上什么忙了。他现在这么容易就开始累了，这实在是让人有点歇斯底里。他已经习惯了永远不需要暂停，永远不需要停下来，永远不需要休息——而现在刚醒来还不到四个小时他就又被赶回卧室睡觉了。

 

这不是他的卧室，因为罗宾从来不需要卧室。这只是一间卧室，一间被重新收拾出来安置目前正呆在庄园里的三位泰坦的客房。技术层面上来讲，Kon有一个分配给他的房间而Jason还有他过去住在这里的时候留下的旧卧室，或者如果那一间充斥着太多回忆他也可以随便挑一间客房。但他们两个都拒绝睡到各自的床上，而是坚持陪在Tim身边度过夜晚。

 

Tim很感激，他不确定如果没有他们自己要怎么坚持下来。哪怕疲惫已经牢牢缠住了他，他还是很害怕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陷入无意识。睡眠感觉起来……很可怕。这是一种那么奇异而陌生的体验，本质上可以说是在一段时间里停止存在。他永远无法确定醒来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子。他还会不会醒来。Tim很确信在漫漫长夜里如果不是贴他身边的两具身体散发出的让人安心的温度和他身旁平稳的呼吸，他根本就没办法好好休息。

 

正因为如此，他不觉得他现在能得到任何休息。但他还是服从了Alfred的意愿，知道一旦老人脸上露出那种皱眉的神情最好还是不要和他争论，然后乖乖溜走去至少躺一会儿。如果他对人类生理有任何了解——他不确定还有没有，因为他接触不到他的数据库而这又不是什么他会随时记在脑子里的知识，但他希望他是对的——即使他不是真的睡着，躺下来也能缓解他的疲劳。值得一试，至少吧。

 

他花了一点时间盯着天花板出神，缓慢呼吸着。那个巨大的嗒咚、嗒咚、嗒咚的声音，他推测，应该是他的心跳发出的，在寂静中显得难以忍受。婴儿要用几个月的时间才能习惯这个声音，过滤掉它；他只用了几个小时就已经学会了无视它——如果他集中精力的话。但当他孤身一人的时候，当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分散他的注意力的时候，这种声音又回来了，像第一次的时候一样让他晕头转向。

 

所以他又坐了起来，然后抓过一旁的平板，希望能找点别的分散一下他的思绪。或许他能处理一些案子？不行，他立刻打退了这个想法，他不信任自己能不犯错。他又傻又慢，而且精疲力尽；想搞砸可太容易了，而系统里的错误信息是他们现在最不需要的。他需要给自己找点……不重要的事。或许他可以看部电影？

 

Tim开始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他作为罗宾的时候一直通过弹钢琴来练习精密的机械控制技巧，所以打字不成问题，可是……他还从来没有使用过人类的交互界面，这对他来讲并不是特别直观。

 

他挣扎了一会儿想要打开他们订阅的流媒体电影库，挫败感越攒越高。他成功找到并且打开了正确的app，但到头来都是无用功，因为这玩意儿要他在登录界面输入密码。当然了，所有的密码详情都存在他数据库里的什么地方，但他总是把它们处理成安全、加密的格式——而不是作为他记忆的一部分。所以，既不知道密码又没可能破译，他只好恼火地喷了口气然后关掉了平板。这让他在漆黑的屏幕上瞟到了一眼自己的样子，可他却没办法从那里面回望过来，这上面的摄像头不是他，这一事实让他的心脏疼痛起来。

 

在一瞬间的情绪冲动之下，他把平板扔向房间的另一头，爆发出一声挫败、愤怒的尖叫。

 

那个东西在墙上弹了一下然后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微弱的碎裂声，这成了最后一根稻草；Tim崩溃地开始大哭起来。他感到孤独又孤单——这是两种不同的感受——整个人都是那么的……错误。没有一件东西是他熟悉的样子，是曾经的样子；所有东西要么就太过要么就不够。他感到孤立无援、无足轻重、惶恐不安，以一种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方式，甚至在他把自己看作一个人之前都没有。他可以想象，慢慢随着时间发展，他能够习惯在这么一具崭新的、古怪的、血肉的身体里运转，但他甚至都不愿意去考虑这种可能，像这样只留下……他自己的一块碎片。

 

解决办法来得还不够快，他想着，安静地在哭泣中坠入睡眠。

 

 

 

当Jason和Kon回来的时候，他们发现Tim正坐在蝙蝠电脑的主控终端前，瞪着头顶的摄像头像是里面藏着他所有问题的全部答案。不过当他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他立刻把那把巨大的扶手椅转过来面对着他们。

 

“你们-”一阵咳嗽打断了Tim的话，他从手边的玻璃杯里喝了一小口水平复下来。“你们找到什么了？”他皱着眉毛问道，一边敲着手指。Jason感觉这个姿势、这把扶手椅和背后这堆庞大的电脑显示器让Tim看起来像个邪恶反派一样。一个十二岁，有哮喘，卡通的反派，穿着一套闪电小子主题睡衣，光秃秃的脚趾晃荡着还有几英寸才能碰到地面，但还是。很奇怪但是有点可怕。

 

“那东西在打破的时候被激活了，和我们猜测的一样。不过我们不确定这就是它的主要用法还是某种防护机制，”Kon说着靠在控制台上。

 

“你把残骸交给其他人分析过了吗？”

 

Kon点了点头。“我们问了Zatara一家，”他递给Tim一堆来自 Zatanna，她父亲，甚至还有Zachary的手写笔记。“但显然因为只有这么一点情报而且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很难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幸的是，从我们收集的信息看来，Jason Blood——和韦恩家族有保密协议的那个男人——现在甚至都不在同一个存在面，”Jason继续说道。“Dick找到了另一个人帮忙，但是-”

 

“-我们不能就这么把人邀请到这里来而不泄露太多信息，”Tim打断了他，替他说完了这句话。“那么在城区找个地方？”

 

“没错，伯恩利区一个破烂的24/7小餐馆，今天晚些时候。你可以吗？”

 

Tim一秒没犹豫就点了点头，对这个提议没有特别担忧。“蝙蝠洞怎么样？你们和Babs联系了吗？”他又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所有的系统都能正常运转吗？”

 

“算是吧。大部分安保措施都能正常工作——访问控制、监控、周边监测、锁，之类的——但全都在手动模式。你-那个聊天——”

 

“没关系。说出来。我的聊天面板、我的终端还是我，依旧是。它们没办法用正常途径启动，但或许Babs能……？”

 

“……抱歉了。她没办法激起任何反应，哪怕直接用代码命令也不行。除了自动化的独立功能，其他的全都无法应答。”

 

“她检查过我的核心文件吗？试过手动运行它们吗？”

 

Jason皱了下眉，接着视线飘到一旁。“她不想在你这样的时候冒险黑进你的系统，以防这会……对你造成影响。”

 

“不会的。我不会……我甚至感觉不到我的任何外围设备。“

 

“不，我想……我想她的意思是她担心如果她现在黑进去可能会不小心对你造成改动，既然你现在不能……保护自己。”

 

“我更害怕保持现在这样。”

 

空气短暂沉默了一会儿，Jason和Kon都不知道该对Tim坚持强调活着有多么糟糕要怎么表示。

 

“不过神谕的确说过要梳理一遍所有正在运行的程序来看看有没有哪些有问题，”Kon借机逃离此刻的尴尬。“从这里做会容易一点，所以-”

 

“那就让我们看看都有什么——”Jason轻笑了一声，然后把Tim推到一边好能够着主控台。他输入一行指令然后打开一个窗口列出所有机器内部正在运行的事项和代码。毫不意外有一大堆。“不过到底哪些算是不同寻常的呢？我们要找什——Tim。”

 

“怎么了？”

 

“为什么他妈的会有一个程序叫做‘Jason’？而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它已经运行了字面意义上的好几年？大部分其他脚本看起来都会定期重启，但这一个——”

 

Tim的眉毛挑了起来，但紧接着又拧成一团。

 

“哦。那个。那个是……”他小声咕哝着，脸颊微微发烫。他这样看起来很可爱，Jay飞快地想到。“我没想到它还运行着，考虑到Barbara说蝙蝠洞短暂地掉线过。”

 

“别转移话题。这他妈是什么？”

 

“这是……我的悲伤应对机制。”

 

“什么？”

 

“它播放了一段我念你的名字的音频循环，用一个超过人类肉耳听力范围的频率，在洞穴深处。用来，你懂的，GNU。像那本Pratchett的小说里那样。”

 

Jason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开始大笑起来，这让Tim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不管怎么样，我猜你可以……把它关掉。既然你已经……”他胡乱地指了指他。“回来了。”

 

“我猜我们可以，”Jason同意道，依旧咯咯笑着，然后输入了正确的指令。

 

Kon是第一个有反应的。

 

“它停下来了！”他惊呼着，突然站直身子环顾四周。Jason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他的眼睛也睁大了。

 

“它停下来了，”他同意道。“就是这个？”

 

“发生什么了？”Tim从椅子上滑下来担忧地碰了碰Kon的胳膊。“你还好吗？”

 

“是的，只是……他刚刚关掉的那个声音——”他指了指Jason。“你说没有人类能听到。但我们可以。”

 

“而且老实说，那要把我逼疯了。”Jason像是突然脱力了一样倚在控制台上。Tim和Kon都伸出手去想要扶住他。“我……我都不记得世界有这么安静过。那个尖叫声——那是我复活之后的第一个记忆。自从我挖开自己的坟墓它就一直在那里。这是我一开始对庄园那么避之不及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它就是……感觉就像是它顺着我的脊柱爬上去把我的大脑撕碎，呼唤着我，想从我这里索取什么东西——”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Tim的声音充满忧虑，正微微颤抖着。他可能因为给Jay带来了显而易见的折磨而自责不已。“我不知道。如果你说过什么的话我一定会把它关掉的。”

 

“我以为……我以为这是什么不走运的僵尸耳鸣后遗症，又或者是拉萨路池让我对什么自然声音反应过度。甚至没想到要提起这个。一段时间以后我已经习惯它了，但是……现在它消失了，我感觉……哇哦。”

 

他们帮Jason坐了下来。Tim站在扶手椅的一边，而Kon站在另一边，直到他慢慢接受了世界的新形态。平和。宁静。安逸。

 

突然之间，所有的愤怒——仍然像恶魔一样缠绕徘徊在他的骨骼深处，他打败了它，却没能真的摆脱它——都离他而去了。他的脑后不再有持续的钝痛，平静似乎是……自然而然的。

 

他们给了Jason他需要的所有时间让他的大脑适应新状态，享受他人生中突然的安静。Kon在Jay的背上和脖子根部画着轻柔的小圈子。Tim只是沉默地把脑袋靠在Jason的肩膀上，他们的手指缠绕在一起。

 

 

 

Jason Peter Todd真挚地相信他已经终身预定了“新泽西最大的灰色道德反英雄混蛋”这一光荣头衔。

 

然后他见到了John Constantine。

 

这个男人拥有Jason全部的垃圾态度，却没有半点他的魅力。他趾高气扬地走进餐馆活像这地方是他家开的一样，然后喝掉了Kon的咖啡还试图跟Dick调情（他们都坚持要跟着Tim一起过来，所以到最后这孩子带上了一大帮随行部队）。只有当Jason几乎要朝他咆哮起来之后他才开始干正事。

 

他们缩在角落的小隔间里，他一边检查着不-是-球-体的残骸一边抛出几个问题。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他们需要一个更隐秘的地方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从Dick痛苦的鬼脸看来，这种行为已经司空见惯，而他也不怎么喜欢，但他们有什么选择呢？

 

Constantine带他们来到了他现在在哥谭的住所——附近一个简陋的汽车旅馆里一个光秃秃的房间。Jason忍不住想象他们在路人眼里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三个肌肉大块头和一个穿着风衣的邋遢混蛋，拽着一个穿着不配套衣服的小孩。他们不得不把Dick遗留下来的童年衣橱扫荡了一边（因为罗宾半件平民衣服都没有，只有三十套不同的睡衣），所以这些衣服甚至尺码都不对。Tim还依旧有点身体虚弱而且相当肢体不协调，注意力经常分散而且老是被绊倒，让他看起来像是嗑了什么药一样（或许是因为他身体里的吗啡还没有代谢掉，可能吧）。

 

总而言之，如果一年前的Jason看到这个景象，他会在问问题之前就把他们的脑袋全都砸进墙里，确信他们都是想把Tim卖掉的人贩子。所以当Constantine开始像大老板那样指手画脚的时候他早就已经相当精神紧张。值得安慰的是Jason并不是唯一一个被这个男人烦得不行的人——Kon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动手了，而Dick看起来已经用上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开始大喊大叫。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听话地帮他找来了一面镜子和几根蜡烛（感谢一元商店）。Constantine在汽车旅馆的地板上画了什么超自然神秘狗屎然后让Tim站在一个魔法阵里。他把穿着袜子的脚伸进一碗水里然后粗鲁地抓住Tim的手腕。然后接下来的好一会儿，他都在用拉丁语念咒然后眼球翻成了白色因为显然，举行魔法仪式看起来就跟电影里一模一样。

 

一等仪式完成，他就沉默了下来然后朝他们每个人看了一眼，接着缓慢地伸向他的床头柜从里面翻出一包香烟。他点燃一根，叹了口气，然后终于开口。

 

“操我的，”Constantine抽了一口。通常来讲Jason不会介意——他自己也吸烟。但考虑到Tim就站在他身边而且已经因为烟雾开始咳嗽起来，Jay现在只想把这男人的鼻子打断。要不是这个傻逼对找到答案至关重要的话——“这孩子真的有一个灵魂。”

 

Kon皱起了眉毛。“这还需要问吗？”

 

“你跟我说他基本上是现代匹诺曹。”Constantine翻了个白眼。“灵魂不是凭空就能出现的。我本来以为他会是个傀儡人之类的。”（*golem，希伯来传说中用巫术灌注黏土而产生自由行动的人偶，在旧约圣经中代表未成形或是没有灵魂的躯体）

 

“说实话，我也是，”Tim承认道，一边揉捏着Constantine刚刚在念咒的时候碰到他的地方像是那里在发痒。那个男人挑起了一边眉毛，但除此之外没有流露出任何吃惊的迹象。

 

“不管怎么样，恭喜！综合考虑下来，你的状态棒呆了。”

 

“没什么可恭喜的。我不想要这样。”

 

男人眯起了眼睛，接着皱了下眉。“让我捋清楚，”他上下打量着Tim。“你作为一台机器，因为某种神奇的命运转折被赐予了一个灵魂，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吸引到天堂或者地狱的注意，而你不想要它？”

 

Tim挑衅地把手臂抱在胸前。“我不觉得不-是-——我不觉得那个魔法物件赐予了我一个灵魂。我想我之前就有了。”

 

“大胆的声明。但物品是没有灵魂的，无论他们看起来有多么活灵活现。”

 

Jason又朝Constantine低吼起来，他的拳头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他对Tim被叫做一件物品是什么想法。Tim举起一只手压制住Jay，全程挑衅地直视着这个神秘术士的眼睛。

 

“哪一个更不可能发生——魔法凭空造出来一个灵魂，还是魔法给一个之前就存在的灵魂造出来一具身体？”他问道。

 

Constantine只好耸了耸肩。“……我猜吧，”他的语调毫无波澜。

 

“不管怎么样，我们不是来这里讨论我作为人的存在状态的。还有什么是我们应该知道的吗？”

 

Constantine又抽了口烟，思索着。“你的灵魂绑定在某个地方。这会是个问题。”

 

“灵魂绑定？”

 

“精神锚定在一个地点。有点像是闹鬼那样。”

 

“……不是一个地点。”Tim微笑着拍了下手像是已经解开了谜题。“是剩下的我。”

 

“剩下的你？”

 

“被魔法影响到的这个仿生人不是完整的我。我的记忆库和我的核心代码——我得说这对我而言是比仿生人更重要、更核心的一部分——都存储在其他地方。所有的系统从事故发生以后都失去了应答。”

 

这个神秘术士点了点头，在房间里踱着步，他湿漉漉的袜子在光裸的地板上发出恶心的噪声。突然他猛地停了下来转向Tim。

 

“你的意思是那个物件试图把你的灵魂从机械里拽出来塞进这具身体里，但由于你这么的……分散，它只成功抓住了你的一部分？”

 

Tim发出一个模糊的赞同的声音，不显眼地耸了耸肩。“你有更好的想法？”

 

Constantine的眉毛扬了起来，接着他爆发出一声沙哑的大笑。“你猜怎么着，这样的确说得通。”他用手指梳了梳自己的头发，想要搞明白这在更大层面上意味着什么。他很快放弃了。“不管怎么样，灵魂绑定会时不时的疼一下——灵魂不应该像这样被拉扯到多于一个地点——所以你或许需要一个护身符或者某种保护咒来对付这个。”

 

Tim皱起了眉。

 

“你不能把我变回去吗？”

 

“我可以把你驱逐出这具身体，但既然我们不清楚你的转变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而且你的另一部分是台电脑……有很大的可能你的灵魂会找不到回去的路。如果你走运的话，你会被困在阴阳之间成为某种错乱的鬼魂，慢慢疯掉。但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把你打入来世，或者把你的灵魂撕成两半再把你打入来世。”

 

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因为这几个选项畏缩了一下。“那如果——”Tim开口，但却头脑一片空白。Constantine叹了口气。

 

“对不起了，孩子。习惯当个人类吧。”

 

Tim死死盯着他，在震惊和失望中半天没动弹。

 

接着他开始发抖，接着是哭泣，接着最后——又尖叫起来。他们匆忙离开了旅馆，Tim在Kon的怀抱里不受控制地啜泣和抽搐着，只是加深了当地人对他们肮脏营生的猜疑。

 

 

 

他们回到了蝙蝠洞，一等到Tim平静下来，Jason就命令Kon去吃点东西然后去露台上晒着太阳小睡一会儿，因为他就像朵向日葵一样。Kon只有一点点抱怨，但还是照做了，这证实了在用心灵遥感安抚了Tim超过四个小时以后他究竟有多么精疲力尽。

 

在Dick出去巡逻哥谭的同时——既然罗宾和蝙蝠侠都不在而他们现在还有谜语人的问题没解决——Jay自己留在了蝙蝠洞里，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留Tim一个人胡思乱想。谁知道这个小鬼会冒出什么念头，特别是在他当前的状态下。

 

他们坐下来又一次开始手动检查所有的文件；Tim坚持要这么做，以防他们漏了什么东西，哪怕现在已经是第五遍了——他似乎不太信任他的（或者说是任何人的）人类大脑的准确性。读了一会儿以后，男孩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然后看向Jason。Jay没有说话，让他自己想明白要表达什么。

 

“我能抱抱你吗？”Tim最后小声说。

 

Jay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又开始了吗，嗯？”他伸手安抚的放在Tim的肩膀上。确实，这孩子现在已经好多了，但他还是会时不时的出现剧烈的肌肉抽搐，而且无论他们怎么做似乎都没有办法让他摆脱那种深入骨髓的紧绷感。TTK有点帮助，但也只是片刻的。“想要我把Kon叫过来吗？”

 

Tim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没事。只是……我一直都那么想拥抱你。一直没有机会，一直觉得不是问你的好时机。但现在……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我会发生什么，所以……所以我想-”

 

Jason从来没有感受过像他此刻胸口里这么糟糕的疼痛。

 

“老天爷啊，Tim，”他喃喃着，倾身过去用双臂环绕住Tim。“你甚至都不需要问——”

 

Tim抱了回去，发出一声安静的叹息融化进这个拥抱里。

 

“不过我一直以为我才是那个安慰你的人，”他呢喃道。

 

“好吧，多么惊人的局势逆转啊。终于有一次，轮到你在接受帮助的这一边了，世界救星先生。很高兴能提供帮助。”

 

他们就这样呆了好一会儿，直到终于，Tim缓慢地呼了口气，放下了一点焦虑。Jason觉得他终于有机会问出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了好长时间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没有Bruce？”

 

“嗯？”

 

“最开始的时候，我问你想不想见到其他人。你说不要，直到我告诉你Bruce不在这里。”

 

Tim沉默了一会儿；Jason感受到了他的压力，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我虚弱得一下就能压扁，这意味着我不能再做罗宾。那我还有什么用处，如果我不能做罗宾？如果我不能操作蝙蝠洞或者帮忙处理案子？我现在这副样子一点用都没有。如果我们不能……让我恢复正常……那他会……”

 

Jason不喜欢Tim恐惧的语气背后的暗示。但他暂时不去想他对Bruce让Tim感觉他只有作为一样工具才有意义有多么愤怒——只不过是又一件等他一有机会就要把B大骂一顿的事。

 

“你不是安全型依恋人格吗，嗯？”他调笑着，想要和往常一样用幽默化解一下现在的局面。这起作用了，哪怕他的幽默风格通常都有点病态。“你刚刚说的都是狗屁而且你自己清楚。就算是我也能看出来B该死的爱死你了。”

 

“我……知道。他不停跟我说我是他的儿子而且他就像爱你一样爱我，”Tim大发善心地无视了Jason因为这句话梗住的呼吸。“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你看到就连Dick都是怎么对我的了。居高临下好像我什么也不懂，好像我是个受到惊吓的小孩，要在大人们解决问题的时候躲得远远的。当事态变得严重的时候他们总是这么对我。他们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可以同意在我刚造出来罗宾的时候我确实是，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在试图把我瞒在暗处，可我也想拯救你们。现在我成了这个样子……这更糟了。当我自己，变得有用，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如果他让我去坐冷板凳……”

 

Jason叹了口气。“好吧，我不知道这能不能帮上忙，但是……如果我们对你当泰坦队长改变主意的话我就把我的头罩吃了，哪怕你现在再也不能从你的屁股里拽出急救箱来。不管B或者屌头怎么想。”

 

Tim咯咯笑了起来，把脸贴在Jay的胸口。“我还是更想要变回我自己。”

 

“关于这个……我想我有一个主意。但是很冒险。”

 

男孩把自己从Jay身上推起来好看着他的脸。“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所以现在就算是0.0001%的几率我也愿意冒险。你有什么主意？”

 

Jason给了他一个歪歪扭扭的笑容。“Klarion。”

 

Tim呻吟了起来。

 

你瞧，这个世界上，有一样东西是Timothy Jackson Drake最痛恨的，一样他会很乐意彻底抹除存在的东西，一样总是会毁掉他的好心情的东西。它不是开阔水域，不是暴风雨或者法拉第笼，甚至也不是Bruce在90%的时间里对情感表达的无能为力或者是Dick糟糕的电影品味。

 

它是混沌魔法。准确地说，Klarion的那种。

 

因为它是一切Tim不是的东西——它不可预料、变幻莫测又肆意妄为。它乐于把一切情况都变得没那么有道理。他讨厌一旦它被牵扯进来他的所有计划都要完蛋。

 

不过他明目张胆的憎恶或许正是Klarion这么享受给他捣乱的原因。Tim或许应该学着用一种更克制的方式回应他，这样或许有希望能少惹恼那个该死的巫童一点，给他少一点卷土重来就为了招惹他的理由，这样说不定还对他有好处。但他最后觉得不值得费这个力气——这个皮肤苍白的魔法威胁不管怎么样都要时不时地露一面，哪怕纯粹是为了折磨Tim。所以他们的每一次交集都会变成一场灾难，而Tim痛恨其中的每一秒。

 

但当他说他愿意为了摆脱现在的样子冒任何风险的时候，他是认真的。所以Tim用三种不同的语言咒骂了一圈，才终于抬起头来：“展开说说。”

 

“我救过一次他的猫，他死也不能分开的那只。”

 

“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他很强大，而且比我们认识的任何一个魔法师都更愿意做奇怪的屁事。我希望他会同意以救一条对他来说很重要的生命交换救一条对我来说很重要的生命。”

 

如果Tim没有这么恼火的话他现在一定已经被感动了。“他更可能把事情给我变得更糟，就为了添堵加好笑。”

 

“我是说，有可能，你永远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但我确实相信他会信守回报我的承诺。再加上，看到你现在的惨样就已经够他乐的了，所以我不觉得他会非得再拖你半天。”

 

“你在拿混沌魔法的仁慈打赌。”

 

“你有更好的想法？”

 

Tim的脸扭曲成一团，这对Jason就是足够的答复了。

 

 

 

一个小时以后，Jason早就离开这里去尝试联系Klarion之后，Bruce走进了主控室，步履匆忙，甚至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停顿了一下，像是预期蝙蝠洞会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天差地别，但和往常一样沉默到怪异的静滞欢迎了他；唯一的变化是Tim兴高采烈问候他的声音不见了。Bruce像是分析陌生领域一样扫视了整个房间。当他的视线落在Tim身上——和往常罗宾无所事事的时候一样坐在主控台前那把扶手椅上，但正在慢慢咀嚼着他的鹰嘴豆泥和火腿三明治——他缓慢、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

 

他用破纪录的速度走向男孩，几乎要跑了起来；他的面容和肩膀都紧绷着，然后一边走一边扯掉了他的头罩。他跪在Tim面前，双手在他的四肢上游荡，像是在试图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你还好吗？”这证明了他受到了多么大的震动。这个问题的答案本应该显而易见。

 

Tim沉默了一会儿，想用一种不会打碎Bruce的心的方式组织好他的回答。他很快放弃了。

 

“不好，”他说着叹了口气，把他空掉的盘子放到一旁。“每个人都把我照顾得很好，但我不可能这副样子还很好。”

 

在Bruce理解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在一毫秒之内经历了全部的五个悲伤阶段。接着他的神情坚定起来，他的视线越过Tim，落在他身后屏幕上展示的档案和控制台上四散的文件夹上。

 

就像之前的Tim一样，Bruce相信他们能找到解决方案。“我们-”

 

“我们早就咨询过一个专家。John Constantine。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之前的Tim一样，Bruce拒绝承认没有其他的可行办法。“Zatanna-”

 

“一样不愿意冒这个险。”

 

“我会-”Bruce又一次开口，因为他是蝙蝠侠，他会找到他们所有人都遗漏的线索——

 

Tim举起手来安静了他。他今天已经受够了。他已经检查过他们手里的所有信息，很多、很多遍；他们全都这么做过了。当然了，如果有任何人能发现他们错过的线索，想明白问题然后解决这个谜团，那个人就是蝙蝠侠，但是——

 

现在，Tim又累又难过又生气，他一点也不想再思考他的问题。

 

现在，他只想要一个拥抱。

 

“爸爸，拜托。”

 

B终于理解了。他倾身过来，有点犹豫，然后把Tim拉进了一个拥抱，就像Jason第一次的时候一样小心翼翼。

 

“对不起，”Tim埋在他父亲的肩膀里小声地说，啜泣声已经忍不住从他嗓子后面冒了出来。“我搞砸了。我本来应该是那个好罗宾，不会受伤的那一个，但现在所有事都——”

 

Bruce推开一点，眼睛大睁，嘴巴抿成一条薄薄的直线。“一个字也不要说了。你什么也没做错。我爱你，不管会发生什么，你一直都是我的儿子。”

 

“但我现在没用了。而且蝙蝠洞也不能正常工作。我把一切都毁了。”

 

“你什么事也没毁掉。你知道我在乎你远远大于所有的英雄工作。我爱你。你和其他人，你们所有人，你们都永远是我的儿子，不论如何。”他短暂停了一下。“你知道这个的，对吧？”

 

“……不，没有人知道，”Tim一脸严肃地说道。“你的情感表达真是烂透了。Dick离开是因为他感觉他会永远活在你的期许带来的阴影之下。Jason以为你恨他；他每次想到和你谈话都几乎要恐慌发作。我是唯一一个听你坦白说过你爱我的人但我还在总是害怕你会在我不再有用以后把我扔出去。”

 

“不！你-我——”

 

“这是种人类的东西，我猜。你是——我们都是傻瓜。而现在我得……一直这样了。”

 

Bruce知道最好别尝试去让Tim放心他自己的智商。“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能为你做的吗？”他最后安静地问道。

 

Tim只犹豫了一小会儿，接着点了点头。如果他不能得到幸福，那他至少要用他的悲惨当作杠杆来让其他人得到幸福。

 

“我有一个请求。不相关的。而且这……很困难，但是，你能为我实现一个愿望吗？就——就这一次？”

 

Bruce看起来被刺痛了，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任何事，儿子。”

 

“那么叫Jay，”他说着轻轻指了指通向庄园的楼梯。“他现在不在，但他很快就回来了。等他回来的时候，用你的爸爸声音和他说话。像你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对待我那样对待他。像你现在对待我这样。温柔地、柔软地、真诚地。你知道这是他应得的。”

 

B闷哼了几声，皱起了眉头。“他不会和我说话的。”

 

“试一试。拜托了。”

 

“我……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我应该跟他说什么？我……搞砸了。”

 

“这个。就告诉他这个。告诉他你的感受。告诉他你刚刚告诉我的：他永远都会是你的儿子，你很抱歉让他以为你不爱他了。告诉他你的确爱他。”

Bruce，突然间不再固执和封闭，而只是单纯的……疲惫。精疲力尽到难以描述，就像Tim一样，但又——不像Tim——不知怎么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和。

 

“你是对的，”他安静地承认，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看向Tim，带着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非常不像他，但不知为什么如此合适。“一如既往。”

 

Tim忍不住得意地哼了一声。这种赢得终生战斗的感觉，让Bruce Wayne——蝙蝠侠本人——承认有人懂得比他更多的感觉，他会珍藏一辈子的。

 --本章完--